
明中期以來,江南經濟空前繁榮,以蘇州為代表的江南官家,集中著優秀的民間巧匠制作家具。這些家具一方面運入皇宮,以滿足宮廷陳設的需要,另一方面,蘇州富商巨賈爭相修建私宅園林,廳堂內陳設非它莫屬。
椅子是家具中的一個重要門類,因為它與人接觸最密切,最能體現人的地位和品性的家具,從來都是工匠們精心打造的對象,傾注了設計者的匠心,融入了中國傳統文化最精粹的理念。同是椅子,可分四個體系,一是宗廟椅子,主要是佛像專用的寶座及僧人打坐的禪椅;二是中堂椅子,有官帽椅、太師椅等,不僅是園林、主人廳堂陳設的重要組成,也是家庭及主人身份的象征;三是書房椅子,有圈椅、梳背椅等,裝飾上追求精致、雅美和書卷氣息,是最具個性化追求,最能體現文人心態和文人氣質的椅子一族;四是內房椅子,這是女子出嫁時作為嫁妝送往夫家的隨嫁物品,是女主人的私人用具,纖小精致,華貴富麗,流動著女性纖細、柔和的韻律,直接體現了女性的審美情趣,如小姐椅、洗腳椅、小圈椅等。
如何鑒賞明清椅子?這主要是掌握它們的時代特征,“明式”椅子以古為雅,以樸實為雅,反對繁雕縟飾,追求簡約、古樸的審美風格。而“清式”椅子則反之,變得繁華絢麗,充滿富貴氣息。人們最看重的是“明式”椅子,為什么呢?除了它的歷史價值以外,我認為重要的一點是文人參與了設計和指導。物以文傳,當時江南的文人雅士往往把自己的情感記錄在椅背上,提高了椅子的藝術內涵。如書畫家文征明在椅背上題文刻字:“門無剝啄,松影參差,禽聲上下,煮苦茗啜之,弄筆窗間,隨大小作數十字,展所藏法帖筆跡畫卷縱觀之。”還有一代大家董其昌也在官帽椅上題文:“公退之暇,披鶴氅衣,帶華陽巾,手執《周易》一卷,焚香默坐,消遣世慮。江山之外,第見風帆沙鳥,煙云竹樹而已。”這些都是文人雅士參與椅子設計和制作的明證。
明清椅子的用料相當講究,要求質地細膩、溫潤、密致、堅實,紋理優美耐看,除進口的木材黃花梨、紫檀外,常用的有楠木、櫸木、梓木、柏木、樟木、銀杏等,這些都是江南一帶最好的樹種。坐在“明式”椅子上你會驚奇地發現,用堅硬的木材制作的椅子處處讓你感受到溫和、體貼,座面承托臀部和大腿,靠背護著你的腰,扶手以支撐上身,連雙腳也由腳踏襯墊。明式椅子遵循力學原理,不同的部位分別承擔身體重量,按人體結構合理設計椅子的各部位的結構,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制作理念。不僅如此,“明式”椅子還追求表現人本身坐在椅子上的美好形象和自信、自尊的意境,椅子成了完美人的品性和人格的重要載體。到了清代,椅子的基本框架依然是明朝樣式,但適合人體結構的曲線已不再準確,靠背也變得不舒適,椅背上增加了分段并且滿背雕飾人物、花鳥、山水等內容,牙板、券口也鏤雕精致,角牙開始花哨,猶如建筑上的牛腿承托,椅子被裝飾得繁花似錦。“清式”椅子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每個角落,成為一種社會民眾的民俗之風。然而,正是這種“俗”,反而成為現代人俗盡雅來的另一種美。
明清椅子由于賞心悅目,歷來受到收藏家們的青睞和追逐的熱點,如今市價越來越高,也越來越難以尋覓。人們要想欣賞它的魅力,不妨去蘇州園林飽賞它的風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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